在2018年5月19日,是我取得博士學位三十週年的日子。自美國回到台灣,也快滿三十年了。
如果當時取得博士學位之後,留在美國,我的現況會是如何?
在當時,1988年,我的博士論文是屬於農產品加工工程範圍,其學術背景是化學工程。因此我的最初工作是到中西部州立大學的農業試驗站,其等級相當於台灣省農業試驗所。在那裡的工作以研究與推廣為主,很少有教書機會。但是以此行業之慣例,我將努力進行研究工作,然後在農業工程期刊發表論文,持續參加學術會議,廣結人脈,最後進入某家州立大學農工系任職。以後就是在教學與研究工作中,逐漸升遷為副教授,教授與終身教授。在美國最後定居,買了房子,兒子在美國接受教育。
農產品加工工程領域與食品工程相連近,因此是個不熱不冷的研究領域。一個流動性不強之學術領域。在美國中西部糧食生產區,就是需要這種人才,維持這種加工技術之研發與人才培育。而我若留在美國,因為工作是在此加工工程領域,其生活區域也是此中西部穀物產區。終身在此研究領域,也將在此研究領域退休。一生就是發表數十篇此類狹而深的學術論文,成為此加工領域之專業人物,最多在退休之前寫下一本加工工程相關之教科書。
而我在1988年6月底回到台灣。如果我不回台灣,就沒有以下的這些事。
自1988年到2018年,我在農試所8年,到中興大學22年。
因為我回到台灣,我還有1年10月的時間,可以陪伴父親。每ㄧ個週末我回竹山,換上工作服與他在田間工作,這是他最驕傲之時刻。因為我沒有忘了我的本質是農夫。
因為我回到台灣,我有此福份再陪伴母親10年,在毎個假期陪伴她。也因為回到台灣,母親能夠看到她最疼愛的么孫炫宇,自小到大的成長。
在父母親離開世間時,我能親侍在旁。我能夠使得雙親無所遺憾的告別人間。尤其是父親,原來他認為他一生之宿命,是他臨走時有個孩子不能在身旁。因為我回到台灣,他無憾的告別我們。因為我回到台灣,在母親臨走之時,我還能握著她的雙手,雖然那雙手終究逐漸的冰涼。
因為我回到台灣,對於竹山第三代的內外孫,我能夠看著他們的成長,鼓勵他們求學向上。如今第三代的成就都已超越我們兄弟姊妹。
因為我在台灣,我可照顧姪兒,我無負對於天上大哥大嫂之承諾。
因為我回到台灣,我可以為父母親,可以為陳家寫下“竹山陳家的故事"。每年大年初三,我們有定期的家族聚會。因為我在台灣,我們兄弟姊妹可以相互照顧。
如果我留在美國,定居美國。對竹山家園,我無法做這些事,我對父母雙親,會有終身遺憾。因此我從不後悔回到台灣。
在1988年回到台灣,自1990年負責開發亞熱帶的溫室。有別於歐美的玻璃溫室,以塑膠布作為披覆材料。如今塑膠布溫室已是國際潮流。
在1994年,與世華蘭園合作研究蝴蝶蘭的栽培技術。當時全台蝴蝶蘭面積為3.6公頃,如今已超過200公頃。
在1998年,為了達到蝴蝶蘭生產標準化與產業化,投入組織培養苗的量產研究。現今分生苗已是蝴蝶蘭標準生產技術。
在2001年,開始探討蘭花生理。藉由同化箱之製作,發現了蝴蝶蘭光合作用速率之秘密,此蘭花並不是百分之百的CAM作物。以此蘭花生理,自溫室環控至大苗海運,建立ㄧ系列的完整技術。
在2003年開始,面對荷蘭此掘起對手,開始設立建立BSE網站,提供設施環控與工程、蘭花生產技術、與蘭花產業之資訊。
然而2004年,農委會官方宣佈蝴蝶蘭為旗艦作物。大批產官學研人員以“割稻尾"方式劫接收此產業。那時即可預知10年之後,將是此產業之大難。
自2004年,增加生醫工程之研究項目。由於研究室人力與經費之限制,研究範圍以生醫儀器之改善與醫學數據之整理為主要內容。
在2007年之後,重新整理亞熱帶溫室技術問題,將應用範圍自蘭花擴展至蔬菜,菇類,畜產,與水產。
在2010年,開始成立台灣商業蘭花學校,有近7年之授課。也同時在雲林農民大學開始上課。
在2013年,面臨每年颱風對果菜溫室之侵襲。在無法提高太多興建成本之限制下,必須加強果菜溫室之抗颱結構。由於日本沖繩縣在此有多年研究。藉由琉球農試所之交流,補足我溫室抗颱結構此專業內容。
過去三十年,研究之領域自農產品加工工程開始,加上亞熱帶溫室產業,蘭花量產工程,組織培養苗量產,蘭花生理,以至生醫工程。
在產業對象,除了農作物,蘭花、蔬菜、種苗、中草藥、菇類、畜產與水產,露地栽培或是設施生產都成為應用對象。
實施區域,除了台灣農村,也到過北美,東北亞,歐洲,中國與東南亞等各個國家。在海外之技術推廣,協助當地以系統化,完整化之概念,建立一個個生物產業。
在技術面,有縱向之技術,自種苗生產至加工處理,環環相扣。在橫向方面,同時兼顧生物地上部,地下部之需求與其生物逆境之侵害。
在制度面,協助建立其生產管理制度,標準作業程序(SOP),還有人員之培訓制度。以企業方式從事生物產業。
在精神文化領域,建立以專業提昇技術,降低成本,安全生產。並且利潤分享的農企業。因此從事生物產業的人員不再是被動剝削為主,而是共同生產者。
由於我回到台灣,由於此三十年在不同學術領域之努力,終究我能加以融會貫通。在世界各地,從事生物產業生產規劃。我能夠將科技,制度與人文加以融合。
十年磨一劍,是形容為學,練功夫之辛苦。而我回台灣是三十年磨一劍。三十年的磨鍊,在不同專業領域之研發與實際應用,督促我自我訓練。從事學術研究不是只是寫篇論文。產業之技術改善也非土法煉鋼,也非純以經驗法則。而是要以學理為依據,針對產業問題,提出可行方案。而生物產業之特殊性即是一個環節相扣另一個環節,每個環節絕對不能出錯。生物產業之規劃與實踐,除了技術面,也要有制度面,更要有人文面。使得從事此產業者有一使命感。將產業建立壯大之使命感。
三十年磨一劍。我所累積之學術能力,雖然在台灣農業幾乎是無用武之地,但是在世界有無限之發揮空間。以近期所謂的南向政策,在此之前,我已在越南,印尼,新加坡,泰國等地,都已協助建立生物產業。近年,增加菲律賓與馬來西亞。
能夠在國外協助建立生物產業,這是來自三十年之歷練。我告訴這些外國朋友,我來自台灣,我是台灣人,我的國家是台灣。我祖先到台灣落地生根,我們這一代可自農夫成為學者,而我們能夠協助他們建立生物產業。我們與他們分享台灣自農業轉型為工業化的問題,經驗與解決方法。希望他們瞭解,臺灣在國際的重要性。
如果30年前,我留在美國。終其一生,我是一個學問精純的教授,一生之學術領域是農產品加工工程。一輩子服務對象是美國中西部穀物生產之農民。我會有安定的工作環境,有一份比台灣更優厚的薪水,或許已買了房子,永遠在美國定居。
然而30年前我回到台灣。至今,台灣並不是寶島,台灣最大禍害的不是環境汙染,不是交通擁擠。台灣最大的災難是人生之墮落無明。受到1940-1950年代來台外來政權當權者之蓄意汙染扭曲,台灣人心逐漸受到影響而墮落。由學術界之表現即可知曉此種對人性的恐怖扭曲。
但是台灣是我的家鄉,是我祖先與父母親定居之所在。三十年前我回到台灣,能夠陪伴父母親之晚年生活,能夠使得他們無憾離開世間。光是此事,我已無所後悔。
因為我回到台灣,我們兄弟姊妹相互照應,我們以耕讀傳家教導陳家第三代。如今他們的成就已超我們這輩。
三十年來,在學術界,在產業界之歷練。雖然對於台灣農業,我已無能為力。但是除了農業,台灣還是有許多領域可以盡力。除了台灣此海島,世界各地之生物產業,都是我可以活動,可以發揮專長之空間。在此世界上,有無窮之機會,只要自己有專業能力。
也因為我回到台灣,也因此有三十年的歷鍊。三十年以來,沒有美國農工學術界之安定,我在風風雨雨中接受磨練。如今三十年磨一劍。在世界上,已有許多可以發揮能力,可以揮灑自如之空間。
這是我回到台灣三十年之感言,我無愧於父母親。
在學術專業,我以三十年磨一劍。
|